本文作者：陈焰汐

新冠疫情中，让志愿者主动感染病毒的「人体挑战试验」曾一度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。

近日，据 Nature 等多家媒体报道，曾推动「新冠人体挑战」的非营利组织 1 Day Sooner 又爆出惊人消息：他们正在开展寨卡病毒的挑战试验，还将于不久后开展丙肝病毒的挑战试验。

消息一出，关于临床试验的安全和伦理讨论，再次掀起了一场舆论风暴。

近 10 年翻一番，人体挑战质疑不断

「人体挑战试验」并不是一个新概念。实际上，获得 2005 年诺贝尔奖的巴里·马歇尔，通过亲自「以身试菌」证明幽门螺旋杆菌会造成胃溃疡，也是人体挑战试验的一种。

在现代医学伦理框架下，人体挑战试验逐渐变得规范化。如在 WHO 最新批准的疟疾疫苗 R21 的早期临床试验中，就有 66 名志愿者接种疫苗后任由带有疟原虫的蚊子叮咬，以评估疫苗的初步保护效果。

有研究统计，1980 年到 2021 年间，全球共开展了 286 项符合伦理规范的人体挑战试验，且试验数量的增加幅度十分惊人——2010～2019 年间进行的人体挑战试验数量，与 2000～2009 年间相比直接翻了一番。

2020 年，由非营利组织 1 Day Sooner 推动，英国政府特别拨款 3360 万英镑（约合人民币 3 亿），以每人 4500 英镑（人民币约 4 万元）的标准招募志愿者，开展新冠病毒人体挑战试验。目前，这项试验已有 2 项研究结果正式发表于 Nature Medicine 和 The Lancet Microbe。

尽管如此，学界对新冠病毒人体挑战试验仍有不少质疑和批评的声音。

加拿大生物伦理学研究前主席，西安大略大学生物伦理学教授查尔斯·韦杰（Charles Weijer）就曾批评 1 Day Sooner 推动的研究「一塌糊涂」，并表示这些研究「不顾后果且毫无必要」。在研究启动时，新冠病毒自然感染和新冠疫苗的研发资料已经较为充分，人体挑战试验的意义有限，且会让志愿者暴露在没有必要的风险中。

不仅如此，高达 4 万元/人的志愿者「补偿」也引起争议。有学者认为，这种以高额报酬招募受试者的行为，可能引起临床试验之间的「内卷」，导致其他试验面临志愿者短缺困境。不仅如此，还有可能让志愿者轻视人体挑战试验的风险，甚至招募到「职业受试者」。

美国西北大学医学院副教授、芝加哥卢里儿童医院科研伦理部主任希玛·沙（Seema Shah）认为，新冠病毒人体挑战试验并没有展现出预期一样惊艳成果，反而是「一场失败的首秀」。她表示，1 Day Sooner 如果想在新冠领域做出有意义的贡献，应该关注新冠疫苗临床研究中志愿者招募困境，如招募不到孕妇等特殊群体的情况。

最高 143000 元/人，即将开展丙肝挑战试验

对新冠人体挑战试验的质疑此起彼伏，1 Day Sooner 却决定要「一条道走到黑」了。

据该官网介绍，该组织于新冠疫情期间由前律师乔什·莫里森（Josh Morrison）创办，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人体挑战试验组织机构，有来自 166 个国家和地区的超 4.2 万人向该组织表达了参与人体挑战试验的意向。

1 Day Sooner 官网

2022 年，1 Day Sooner 成功推动了寨卡病毒人体挑战试验的开启。这项研究共招募了 28 名年龄在 18～40 岁之间的女性志愿者，其中 20 名志愿者将被接种两种寨卡病毒毒株（这两种毒株为寨卡病毒疫苗的候选株）之一，以观察寨卡病毒特定毒株感染后的症状。

寨卡病毒是一种蚊媒病毒，会引发类似温和形式的登革热的症状，目前暂无特异性疗法和疫苗。寨卡病毒可由母亲传播给婴儿导致小头畸形，还与吉兰-巴雷综合征有关。此外，寨卡病毒可在男性感染康复者的精液中存留长达 3～6 个月。

尽管该研究曾因「风险可能超过收益」被搁置，但随着寨卡疫苗的 III 期试验因缺少志愿者而难以开展，人体挑战试验得以再次启动。完成试验全部随访的志愿者将得到最高 5525 美元（约合人民币 3.9 万元）的报酬。

Nature 对寨卡病毒人体挑战试验的报道

而最近，1 Day Sooner 正在计划下一个目标：丙肝病毒人体挑战试验最早将于 2024 年开启。

数据显示，目前丙肝病毒每年造成 150 万人的感染和 29 万人的死亡。不过，与 1 Day Sooner 此前所进行的一些挑战试验不同，丙肝病毒可造成急慢性感染，进而导致急性肝衰竭、肝硬化甚至肝细胞癌等致命并发症。

对于潜在的风险，许多业内人士表达了担忧。

有专家认为，该研究感染维持时间过短，且近 1/4 丙肝病毒感染会自发清除，因此试验可能很难成功评估丙肝疫苗的防感染能力。此外，这项研究的伦理基础基于刚问世不久的直接抗丙肝病毒药物（DAA），尽管 DAA 目前对慢性丙肝病毒感染有着超 98% 的治愈率，但仍有研究显示，病毒对药物的耐药性正在日益增加。

为了回应质疑，1 Day Sooner 组织了 121 名支持丙肝病毒挑战试验的业内专家（包括 5 名诺贝尔奖得主）于 The Lancet Gastroenterology & Hepatology 上发表了支持试验的联合声明，肯定了在 DAA 时代进行丙肝人体挑战试验的安全性，并表示，由于丙肝的高危人群试验进展十分缓慢，人体挑战试验能够在可控的范围内、极大地加速疫苗开发。

联合声明

此外，1 Day Sooner 还将为参与完成 6 个月随访的志愿者提供最高 2 万美元（约合 14.3 万人民币）的报酬——这一金额在人体挑战试验中也堪称史无前例。

因此，也有研究的主导人员担心，如此高昂的报酬可能会为试验的伦理审查带来麻烦，但 1 Day Sooner 公布的一项调查认为，登记志愿者支持丙肝病毒挑战试验，主要动机是「利他主义」，大多数人认为这与获得丰厚报酬之间没有冲突。（策划：z_popeye｜监制：gyouza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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