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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甲辞职去创业,3 个月亏几十万,我没想过会这么难 | 对话六层楼

本文作者:吞吞

「Hello 大家好,我是万千女性的妇产科老棉裤——六层楼。」

补光灯亮起,六层楼坐在桌前熟练地展开微笑。

「感谢大家,我是六层楼,我爱这个世界。」

灯暗。

这是六层楼在北京二环边上的工作室,在白色的小圆桌前讲述《妇产科的人间冷暖》系列、在工具墙背景前介绍医疗器械、生活用品,各种模型用来科普生理结构,在长桌前录制对时下社会议题的思考和讨论。这些内容,共同构筑起这位女性健康科普「顶流」。

图源:六层楼提供

拍摄结束,锁上大门,六层楼带我走去另一间办公室,「这间摄影棚快交不起租金了。」

公司玻璃门前没有贴任何显著的标志,和附近其他门面看起来并无二致。六层楼的办公室在最里面,午后阳光正盛,落地窗遮光帘拉的严严实实。

房间里放了一张露营桌充当茶几,看到我坐在地上,六层楼愣了一下,旋即从椅子上起身。在面对面席地而坐的两个小时里,我们聊了聊他艰难的创业、对科普事业的理想、和他如何与舆论自洽。

中途,有员工进来询问何时结束,六层楼笑着解释,「我们这儿没有单独的会议室,她们开会我得把办公室让出来。」

医学院不教创业

一个季度亏了几十万

2023 年 7 月,六层楼在微博的关注数量达到了 300 万。标志性的草莓头像,从微博、公众号,到 B 站、抖音,「六层楼先生」是六层楼媒体矩阵里的一环。

2018 年,六层楼从医院辞职,创办公司「六知健康」,这些自媒体品牌的 logo 就挂在进门最显眼的地方。

「除了『第十一诊室』,其他都黄了。」他指着墙和我介绍。

加上六层楼本人,整个团队一共 20 人,只有他一位男士。「做女性健康科普,男性同事的培养成本太高了,他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理解为什么我们要花很多精力讲痛经、讲生育损伤。」

这是公司成立的第 6 年,今年前 3 个月,公司亏损了几十万。

从小医生到创业者,公司运营一切从零开始,直到朋友提醒,六层楼才知道,大部分公司不会像他一样对员工公开所有项目成本和收益。

我只能说出来的时候我傻大胆,我不知道这个事儿有这么难。那时候是一腔热血,觉得自己有知识、有经验,这件事舍我其谁,我必须做。」

2014 年,六层楼从医学院毕业进入医院工作,同时开始在豆瓣小组尝试写科普文章。「六层楼」和「第十一诊室」的品牌名称,都是为了纪念他医生职业生涯里第一次出门诊。

不上夜班的时候,早上 7 点到医院、晚上 9 点到家、10 点开始整理科普内容、凌晨 2 点睡觉、6 点起床;夜班没有病人的时候,就用来查文献、写科普。六层楼在这样的作息里循环往复,「副业、主业和家庭,没有完美答案,谁来都平衡不了」。

他形容那段时间是「昏暗」的,种种因素叠加,六层楼产生了「出走」的念头。他找到自己的导师,老先生的一番话给了六层楼离开的勇气和信心:「临床不缺你这样的医生,你走了还有人干。但知识的高地,你不占领就有别人占领,做科普能帮到更多人。」

2019 年初,六层楼正式办理完离职手续,从医院离开。拿走自己档案的那天,北京下起大雪,他哭着给同学发消息,说自己「当了逃兵」。

回想这段经历,六层楼有点庆幸在住院医阶段就做出了取舍,「如果再晚一年,我可能就走不掉了。」

医生的职业轨迹很像坐手扶电梯,一旦上了轨道,中间没有什么口子让你下来。可能在临床上再过一年,获得了领导重视、科室扶持、外派学习、掌握技术……就很难再考虑离开医院。」

证明科普能挣钱

然后寻找下一道证明题

今天,打开社交平台搜索,网络上有大量来自三甲医院的医生做科普。和他们不同,六层楼在互联网上从未公开过自己的任何信息,姓甚名谁、曾在哪工作,几乎查无此人。

这既是互联网科普发展的注脚。在六层楼刚开始做科普时,医院对此保持谨慎态度,不希望他在网上的言行给医院增加潜在风险。

对六层楼个人而言,隐去信息也是他的野心:「科普必须要先有 title、先有医院、先有白大褂,人家才会看你的东西吗?」

也常有不理解的声音。六层楼的读者、甚至自己的妈妈都建议他穿上白大褂出镜,增加可信度。「我说我离职了,穿不了,我也不想助长『相信网络上的白大褂』这一误区。我认为和读者之间建立信任是在做减法,我不在医院工作、没有高级职称,但我讲的知识能让你生活变得更好,这不就是筛选的过程吗?」

很长一段时间里,「挣钱」是六层楼最重要的目标。「我想证明做女性健康科普这份工作可以挣到钱。这是互联网发展到这个阶段,新出现的工种,我要来证明这件事是可行的。」

在创业初期横冲直撞的过程里,不是没有过「糟糕的、愚蠢的决定」。

「我并不执着于维护自己完美的形象。那时的我虽然也是我,但很幸运的已经不再是我了。我现在可以非常坦然地跟大家一起去骂那个时候的我了。」六层楼说。

在运营 5 年之后,公司完成盈利,尽管今年第一季度出现亏损,但六层楼安慰员工,「至少我们还有地方办公,不至于去星巴克坐着。」

挣钱的成就感已经体会过,但六层楼害怕停下来,他想寻找下一道证明题。科普不再是唯一的事业,他把「帮助更多女性更好地生活」定义为新的目标。

第一季度亏损后,有员工感到丧气,六层楼却觉得,「虽然没挣到钱,但我们发了很多科普、也出了书,这些内容都有人在看,那咱就没白干。」

六层楼的办公室里挂着几件色彩明亮的短袖和卫衣,顺着衣服上的字搜索是一家网店,设计图案清一色是「be yourself girl」。单品价格在 149~279 元不等,商品介绍开头写着「六层楼同款」。

这是六层楼跨界做的服装品牌,他希望通过把 slogan 穿在身上来传递力量。「我不想把它做成我的周边,我如果卖周边我会直接说『我来割韭菜了』;但卖衣服是我从线上走向实体的一次尝试。」尽管它现在也不赚钱。

六层楼的办公桌边上,还放着一个没拆过的快递箱,里面是市面上各种型号大小的阴道窥器。这些道具后来出现在了 5 月初发布的视频里,引起了关于妇检体验的讨论。

「一个发明近 200 年的医疗器械,仍然让女性感到痛苦,那它是不是有改进的空间?」六层楼觉得研发新的窥器未尝不是一个值得尝试的事业。

十年后

仍有旺盛的表达欲

知乎上有人提问,「如何评价微博大 V 六层楼先生」。这一问题下最高赞的回答说:「他的微博乍一看三观挺正,各种科普顺带情感话题,其实仔细看下,讨好女性受众恰饭的痕迹越来越明显,已取关。」

我在撰稿这一天再次打开他的微博,男读者询问未做保护措施发生性关系是否会有怀孕风险,六层楼在微博上说「做完再来发私信表达焦虑,这是干啥呢,我这里不是赛博忏悔室,赎不了谁的罪」。

在六层楼公开回复的私信里,男性常以这样不负责任的形象出现,也因而有大量批评声认为他过于关注疾病之外的患者私生活、挑起性别对立。

质疑声严重的那段时间里,六层楼也曾为保护形象口碑而选择少说少错,只做科普内容,很少涉及个人的思考和情感。在四年前的一条微博里,他说「现在的网络语境下,任何涉及男女的话题讨论都需要极为小心翼翼,因为任何表述和观点上的瑕疵都将被无限放大」。

但近几年,他似乎放弃了「没有感情的科普机器」的人设。

六层楼曾收到过来自一位读者的私信,询问多次人流是否影响健康,六层楼再次向她介绍曾讲过无数遍的避孕方式,她却说不用了,内容她几乎都会背,但一用避孕套,男朋友就要分手。

这个重复答疑的过程,常常令人感到无力。

「最开始做科普的时候,我是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态度,认为我在用专业知识指导对方。但很多时候,她们学会了知识,又做不到用知识保护自己。我满足了自己的表达欲,但读者的生活变好了吗?」六层楼说。

「很多妇科问题不止是疾病,它的外层包裹着对亲密关系的理解、女性对自我的认知、原生家庭的影响等等。」为此,六层楼坚持要讲述患者的经历,而非只关注病程。

自媒体的成功,被六层楼归功于「运气好吧」。互联网医疗的兴起和女性自我意识觉醒,在这两个浪潮下投身于女性健康科普,六层楼觉得「没有办法预判,完全被时代推着走」。

今年 3 月,六层楼出版了《所有女生要知道》,面向 9~18 岁青少年群体系统地科普生理健康以及身体发育知识。

一些公益组织请他去给山区孩子们做性教育讲座,六层楼却斩钉截铁地回绝了邀请。「我觉得这很像一种自我感动,一个男老师来讲月经,当地的孩子、老师、家长能接受吗?」

比起推广自己的品牌,六层楼现在不介意往后退一步,先教会女老师,再让女老师教会女学生,「我希望这些女性健康科普知识能够走到我去不到的地方。」

图源:六层楼个人微博

质疑声似乎没有消磨表达欲,六层楼也逐渐不避讳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情绪与观点,「某种程度上,我觉得我的评论区也是在记录时代的群像,呈现真实的谩骂、真实的争议、真实的讨论,再过三五十年,回头在这里重新理解当下女性的处境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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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丁香园 编辑:weMedi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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