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9年的除夕夜,“小品之王”的赵本山第9次登上“春晚”。
那年的“春晚”很好看。
正是那年,赵本山与宋丹丹带来经典小品《昨天 今天 明天》。
在节目最后,赵本山计划带着老伴出去旅旅游,走一走大城市,然后有了那句著名的本山语录:
“去趟铁岭,度度蜜月。”
大城市铁岭,从此响誉全国。
当晚,一名叫李文科的官员,也坐在屏幕前也被逗得抚掌大笑。
此前的1992年至1994年,李文科曾担任过铁岭县政府副县长。
所以他对铁岭,并不陌生。
彼时李文科的身份辽宁省农业厅厅长、党组书记。
只不过当时的他不会想到,四年后,自己又回到铁岭并主政这个“大城市”。
而让更多人也想不到的是,李文科的到来,如同一个腐败“魔咒”,笼罩着铁岭长达20年。
更是引发长达10年的反腐风暴。
时间来到2023年11月25日。当天,辽宁省铁岭市纪委原常务副书记李春开被查。
李春开的落马,对于今天的铁岭老百姓来说,并不觉得是个多大的事儿。
毕竟“大城市”的铁岭人民,见过反腐败的大场面——短短的10年时间,已有3任市委书记与7任市长被查。
其中两任市委书记,还曾是李春开的老领导。
举国罕见啊……
01
2004年3月,“大城市”铁岭迎来了她的新“主官”——市委书记。
他就是李文科。
来铁岭前,李文科的职务是辽宁省营口市委副书记、政府市长。
那时候的辽宁,经济还很强劲。
数据显示,2004年,辽宁省GDP总量为6469亿元 ,增速为12.8%。
排名在第8位,仅次于上海。
那年,北京,湖南,湖北,福建,重庆,江西等全都被辽宁甩在身后。
但相比辽宁省的整体经济,铁岭市却很一般。
2004年,铁岭市GDP总量为216亿,在辽宁省内排名倒数第二。
这一年,李文科开始主政铁岭。
一直到了2012年,56岁的李文科“退居”二线。
如果加上担任铁岭县政府副县长的3年,李文科在铁岭走过了自己仕途中的11年。
据媒体报道,尽管在担任铁岭市委书记其间,李文科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“不求政绩求民心、不图形式图满意”。
但李文科在网上的“风评”并不太好。
不少网友认为他把几十年铁岭市的钱都花到新区了,老百姓不买账,甚至有“祸害铁岭财政”这样的评价。
不过,单从发展经济角度来看,李文科主政的几年,确实是铁岭发展最快的时期。
八年时间,铁岭市的GDP总量从最初的216亿,攀升至873亿。
超过同时期辽宁省的经济增速。
2004年,辽宁省的GDP总量为6469亿,到了2012年,总量为1.64万亿元。
2012年1月,即将离开铁岭市的李文科在离职讲话中表示:
担任铁岭市委书记的这8年,是自己参加工作以来最有成就感的8年,是自己人生最为充实、难以忘怀的8年。
值得一提的是,2005年全国“两会”期间,作为全国人大代表的李文科说过这么一段话:
“铁岭不光出赵本山、潘长江、范伟……给铁岭一分关注,铁岭会给你十分惊喜,铁岭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地方。”
一直到李文科离开铁岭,赵本山还都是“春晚”唯一旗手。
连续霸榜多年。直到那一天,到来的前夜。
不过,自认为“有功于铁岭”与“有功于辽宁”的李文科,在铁岭工作长达八年,却一直未能晋级省部。
这让他很焦灼。
实际上,李文科期间曾多次被提名为辽宁省人大副主任候选人,但一直都有举报而未能如愿。
一直到2012年, 他才如愿升任辽宁省人大副主任。
然而四年后,震惊全国的“辽宁贿选案”爆发,李文科晋级内幕被曝光。
2016年9月13日,临时召开的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三次会议表决确定:
辽宁省人大选举产生的45名全国人大代表因拉票贿选当选无效。
经查,有523名辽宁省人大代表涉及此案。
中央要求辽宁省委对选举问题进行调查和整改。
但时任省委书记的王珉对问题根本没有展开调查,贿选官员和人大代表也无一被追责。
后经有关部门调查,辽宁拉票贿选案共查处955人,其中中管干部34人……
到2017年初,在查处王珉和辽宁贿选案过程中,辽宁已有包括王珉在内的7名省级领导干部受到法律制裁。
这其中就包括时任省人大原副主任李文科。
后经调查,李文科为获得推荐为辽宁省副省长、辽宁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人选,先后给予55名辽宁省厅级以上干部人民币、美元、购物卡等,共计折合人民币186万余元。
2017年2月28 日,辽宁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李文科落马被查。
经查,李文科直接或通过其妻等人,非法收受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3659万余元。
最终李文科被判有期徒刑十六年,并处罚金人民币三百万元。
02
就在全国人大宣布“辽宁拉票贿选案”的一个月前,接任李文科铁岭市委书记的吴野松,也落马了。
吴野松是李文科的主政铁岭的继任者。
2011年5月,吴野松任铁岭市委副书记、代市长、市长。
当时李文科还是铁岭市委书记。
2013年2月,他达到他仕途的巅峰,任铁岭市委书记。
实际上自调任铁岭后,吴野松曾力推当地的“二人转”文化。更与赵本山有多次交集。
调任铁岭2个月后,当时还是铁岭市长的吴野松就开始在赵本山的相关活动中露面。
2013年12月18日,由本山传媒出品的电视连续剧《爹妈满院》开机仪式在铁岭举行。
吴野松在致辞中说,长期以来,本山积极宣传家乡、推介家乡,充分体现了他对家乡铁岭的热爱和眷恋,铁岭人民也为“铁岭走出了赵本山”感到骄傲和自豪。
吴野松的市长位置腾出来后,当时的沈阳市和平区区委书记林强接任铁岭市市长。
资料显示,时年43岁的林强是当时辽宁省最年轻的地市行政主官。
但随后后,两人却陆续被查。
事后媒体说:2014年9月,时任铁岭市市长林强涉案被查,立即有舆论指向赵本山。
但实际上,林强涉案被调查与其铁岭任职无关。
林强和赵本山此前并无太多交集,从官方的报道中,仅有一次:
2014年6月2日,“铁岭新城”杯中国·铁岭首届东北二人转邀请赛颁奖晚会,林强和赵本山同时参加。
其他交集,公开报道未有显示。
市长林强落马后的2016年8月17日,吴野松也是因贿选案发被查。
至此,他主政铁岭不过三年。
查处细节显示,2016年初,辽宁省纪委接到群众举报,反映吴野松存在重大经济问题。
省纪委在接到反映吴野松的问题线索后特别重视,认真分析研判,发现这些举报集中在两个方面:
一是与企业家交往过密,特别为有些企业家谋取不正当利益。
二是生活作风问题,婚外有家,并有一私生子。
举报信中,相关涉案人员有名有姓,具有极强的可查性,经审批,初步核实工作很快紧锣密鼓地展开。
办案人员经多方渠道了解,吴野松在曾任职的鞍山、铁岭等地干部群众中口碑不好,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,经常在私人会所聚餐,尤其是每个周末都从铁岭驱车前往鞍山一处非本人家庭住所,一待至少半天。
经进一步核查,确实如举报信所说,吴野松的情人带着孩子在鞍山居住,而且房子、车子也是找企业老板提供的。
2016年8月17日,在掌握确凿证据的情况下,办案人员找吴野松谈话。
心存侥幸的吴野松不甘心束手就擒,他以“邮票系父亲赠予”为借口进行搪塞。
但在扎实证据面前,吴野松只好交代了自己的违法乱纪问题。
根据指控,2011年,原沈阳市委副书记苏宏章为竞选省委常委,向有关人员送金条等财物拉票贿选,收受人中就有吴野松。
而吴野松本人为跑官要官,利用邮票向上级领导行贿,先后送给辽宁省委书记王珉珍贵邮票“1980年版生肖猴”邮票2版、“全国山河一片红”邮票竖版1枚,鉴定价值人民币310万元。
最后认定,吴野松利用职务便利,收取贿赂共计人民币2957.64万元、美元84万元、港币40万元、欧元15万元,又为谋取不正当利益,向国家工作人员行贿共计人民币310万元。
主政八年,李文科贪了3659万元。主政铁岭三年的吴野松,直逼他的前任。
吴野松最终因受贿罪、行贿罪数罪并罚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4年。
03
实际上从2016年开始,受到辽宁贿选案冲击,铁岭官场开始了剧烈震荡。
2016年底,当时的市委书记还是吴野松,新的市长姜周到任了。
不过,姜周落马的更快。
林强是2013年7月任铁岭市委副书记、市长,在2014年9月被查。
而姜周是2016年10月任铁岭市市长,两个礼拜后的10月29日就被查了。
值得注意的是,姜周长期在大连工作。
历任大连市长助理、党组成员,市发展改革委主任;大连普湾新区党工委书记、管委会主任(大连市副市级)等。
2016年10月18日,第一次离开大连任职的姜周,被选举为铁岭市市长。
结果在铁岭的“被窝”都没暖热便落马了。
2017年底,53岁的李士伟再次扮演”救火队长”角色,由铁法能源董事长一职调任铁岭市长。
李士伟“救火”好几次了——只不过这次,火没灭,还把自己给点着了。
据李士伟说,上任铁岭市委书记之前,领导找他谈话说,铁岭已有两任市委书记与多名市领导落马,希望他成为“一把手”后,能够实实在在地修复当地政治生态。
上任伊始,李士伟大刀阔斧干了几件事,的确令人耳目一新。
很快李士伟成为全国典型人物,其先进事迹在各大媒体刊发。
在2018年由相关部门评选表彰的先进典型中,许多都是来自基层的干部,像李士伟这样的正厅级市长并不多,因此更显意义非凡。
2019年4月,李士伟的仕途再上层楼,出任铁岭市委书记。
生于1964年的李士伟,履历完备,在铁岭市市长任上成为全国先进典型,登上央视新闻联播,各大官方媒体大篇幅报道他的事迹。
那时,许多人认为,李士伟的仕途将一片锦绣,甚至有跨省提拔的传言流出。
然而几年之后,在铁岭市委书记任上的李士伟,因为一场造假事件被中央生态环保督察组痛批,随即黯然去职。两年后又被官宣落马。
一名早年与李士伟有交集的人士介绍,李士伟对于抓经济工作很上心,对企业也很友好。
因为在相关企业设立党支部的工作进度推进不理想受到批评,李士伟对此并不在意,还对下属讲许多事急不来,要大家不要背包袱。
相关报道说,李士伟能言善道,被人私下称作“李大嘴”。有人评价说,李士伟招商引资时,讲话热情澎湃,很有感染力……
不过原本肩负“修复铁岭政治生态”使命的李士伟,也有自己的爱好——打牌。
据一名当地人士介绍,李士伟对打牌的兴趣很大,从扑克到麻将都会玩。李士伟的牌友,大多是一些商人,据说一场下来输赢很大。
喜爱打牌,热衷于同商人勾肩搭背的李士伟,甚至把许多正事抛之脑后。
早在2017年,就有群众举报,铁岭存在大量生活污水直排凡河的现象。凡河是辽河的一级支流,因污水直排,水质严重恶化。督察组将这一举报线索移交地方督办,铁岭未经认真调查即认定不属实,此后生活污水直排的问题一直未得到有效解决。
2021年,面对新一轮督察,铁岭竟然“下有对策”,匆匆用9天时间建成1400米临时管线,将大部分直排生活污水接入污水处理厂。如此弄虚作假,很快被拆穿,继而受到严厉批评。
多名铁岭人士介绍,面对环保督察搞弄虚作假,李士伟不仅知情,而且要承担主要责任。因此,事件曝光几个月后,李士伟被免职,从一名仕途广被看好的先进典型跌落,提前办理退休。
此后,与李士伟搭班子的时任市长,也在退休年龄前卸任,从此淡出公众视野。
李士伟于2021年中被免职。此后两年间,他虽然没有出现在公众场合,却经常穿梭于沈阳、北京之间,外传是以顾问身份,帮一些企业的忙。
退休后的李士伟,最终没有躲过。
今年的7月28日,李士伟官宣落马。此时外界才发现,过去的十年,包括李士伟在内,铁岭市已经有3任市委书记落马。
另有7任市长被查。其他5任市长分别是左大光、张竞强、林强、姜周、方守义,李士伟。
其中,李士伟、吴野松在担任市长后升任过市委书记。
11月24日,铁岭市纪委原常务副书记李春开被查。
落马时,李春来开已经退休7年。
值得一提的是辽宁省人民政府副秘书长魏俊星。
2015年1月16日,魏俊星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,接受组织调查
公开报道显示,魏俊星落马前与赵本山在公开场合多有互动。
2003年10月4日下午5:00,电视连续剧《马大帅》的开机仪式在开原市开原宾馆举行。
时任开原市委书记魏俊星亲自到场讲话。
他说,开原市委、市政府对《马大帅》十分重视,我代表开原市委、市政府以及全市人民预祝《马大帅》的拍摄圆满成功。
参加开机仪式的除了有已落马的铁岭市委副书记、铁岭市代市长左大光,还是当时还是组织部副部长、人事局局长的李春开。
诡异的是,出席这次开机仪式的官员基本都落马了。
履历显示,魏俊星曾1999年2月任铁岭市人民政府市长助理、党组成员。
后于2001年1月任开原市委书记,2006年6月又任铁岭市委常委。
2011年1月14日,正式出任锦州市长。不过魏俊星在锦州市长的任上干了不到1年,他的仕途再次生变。
2011年11月16日,魏俊星被免去锦州市长职务,调任辽宁省政府副秘书长。
直至落马。
最后,说一件看似与铁岭无关,但事实上却关联极深的事件:
2012年2月9日,也就是李文科晋升“省部”并调离铁岭半个月后,西南的龙头城市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突发事件。
最终结果大家都知道了,本文不再做详解。
随着“轰动一时的事件发生,辽宁,特别是铁岭的官场,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。
2014年6月,铁岭市委市政府主办了“铁岭文化现象”研讨会。吴野松在会上作了《快乐是铁岭最大的文化符号》的发言。
此次会议,赵本山也参会并发言。
事实上,在铁岭市政府的官网上,这是最后一次出现赵本山的名字。
不久,本山传媒投拍的电视剧《爹妈满院》开播前被紧急叫停。
之后的公开场合,吴野松基本很少再提及赵本山。
……
当年的10月30日,央视综艺公布的春晚主创名单中,赵本山的名字没有出现。
2013年1月,在北京录制完江苏卫视春晚后,赵本山参加郭德纲主持的脱口秀《郭的秀》,聊到兴起时突然抛出一句话:
“我决定从现在开始,小品这个舞台不会有我了,我选择退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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